娟及所属的群体,极少数人幸运而艰难地跃进另一个阶层;另一些人,却透支了体力和脑力,带着一身伤残,被抛回了农村。而她则如同沉默的大多数,在原点徘徊,接受命运,节衣缩食经营每一个日夜。
被收容的流民
2000年,孩子才满两岁,吕莲娟随丈夫来东莞打工。当时南城步行街还只是一条臭水沟,要3年以后才建设起来。她在臭水沟旁边的下潡村住了下来,下敦村的楼房当时还毫无踪迹,她望着一片矮小丑陋的瓦房,心想,家里的村庄真是比这里美多了,只是那里太穷了。
在广西灌阳县江口村,吕莲娟一家3口人种着6分田,“根本没法养活自己”,她说。大多数内陆农村遭遇着江口村同样的贫穷。中国地少人多,人均耕地不到一亩田,实行家庭承包责任制以后,劳动生产率提高,劳动力大量过剩。1997年之后几年,农产品市场疲软,销售困难,农业生产收入连年下降,还得上交各种沉重的税费。青壮年农民无所事事,过着贫困的日子。
1998年以后,幸免于东南亚的金融危机的珠三角和长三角地带,承接起产业的转移。2001年,中国加入WTO,制造基地大量向中国转移。这一年,日本通产省发表白皮书,将中国称为“世界工厂”。世界工厂敞开了巨大的劳动力缺口,召唤着贫困的失地农民。2000年,像吕莲娟一样在城里打工的农民工,有1.2亿人。
在堂妹的介绍下,吕莲娟进入东莞新科电子厂,400块钱包吃包住。丈夫则在家具厂的流水线上,做油漆工人。两人拿着不到1000元的月工资,花去120块钱,在村里租下了一间小房子。下敦村遍地是打工者,夏天夜晚,卖西瓜的小摊贩把西瓜切成小片,一晚能卖上两千片。出租屋挤不下太多人,少年都睡到门口、街上。夫妇俩的小房间只能放下一张小床,劳累了一天之后,他们偶尔躺在床上,畅想着未来。那时,他们还有梦想。
生活的艰辛在于,满是未知和惊险。那时,每个农民工都要办理暂住证、就业许可证、外出打工许可证,每年办理各种卡证要花上三五百元。若是被查出没有证件,就要被抓到收容所改造劳动。不仅要补办证件,还要罚款两百元以上。每一天,治安队都要到村里来查证,治安员随意闯进他们的屋里,搜查、抓人。一些孩子躲在窗帘后,他们连同窗帘一起扯下来。
吕莲娟夫妇老老实实办证交费,提心吊胆,总算平安度过那几年。可她的老乡则没那么幸运——保君三度被抓进收容所,谭大哥掏出暂住证,治安员接过后就将之撕成两半。孙大叔因为操着和打架者同样的口音,也莫名其妙被抓进收容所,不仅罚款两百,还要被惩罚扫地、洗被子。
尽管早在2001年,有关部委便联合发出通知,规定2002年3月1日,取消暂住费等不合理收费,然而,撼动限制着农民工流动自由的制度沉疴,则要等到两年之后,一名大学生的悲惨死亡。
2003年3月17日晚,这名大学生走在广州街头,他因没有暂住证,被广州市黄村警方抓走。在收容所,他被脚踢拳打、肘击棍捅,3天后,死于救治站。
事件经《南方都市报》曝光后,民众愤怒声讨,3名博士、5名学者上书全国人大常委会,认为收容遣送办法中限制公民人身自由的规定,与我国宪法和有关法律相抵触,应予以改变或撤销。6月,实行了21年之久的《城市流浪乞讨人员收容遣送办法》被国务院废除。
大学生的墓志铭写着:以生命为代价推动中国法治进程,值得纪念的人——孙志刚。
艰难涨薪
2004年春节刚过不久,广东、福建、浙江等沿海地区开始出现“民工荒”。由于农副产品价格上涨,一些农民工选择在家务农,不愿回到工厂,不愿继续忍受恶劣的工作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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