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完成了对年轻时爱的忽略的弥补并从中衬托出婉瑜的坚守。生活是流动的,也有其各自的源头,诚然可以用不同的构思来讲述,但当故事被以相似并且简单的情节一再复制企图达到传情时,深情也会因重复敲打而变得疲劳麻木,更何况这对老夫妻的情比金坚只是建立在一个预设的基础假定之上,情失源头,纯情并不可信。
丢失的焉识与坍塌的婉瑜
在此之前,很多人都将这部《归来》与张艺谋二十年前的《活着》相提并论。这不无道理,除却同样的文革题材,最本质的是相似的人物命运。余华研究学者张清华曾经总结过《活着》,它展现了福贵在物质上由天堂到地狱而精神上由地狱到天堂的过程。《陆犯焉识》也一样,伴随着全景式的社会变迁,陆焉识由一个兼具传统文化和留学经历、会四国外语过目不忘可写腹稿、一心向往自由渴望爱情又服从于家长安排、愤世嫉恶傲然不羁又不谙世俗全无用场的旧式富家长子,变成了一个伪装口吃隐忍求存、看透世态“狡猾”处事、历尽沧桑内心安定的苦难老人,在他身上凝结了一代中国知识分子的人生与心路历程,同样是在生存上由天堂落入地狱。而他对婉瑜--这个曾被他视为束缚住自由的羁绊,也在经历了风流和磨难之后,悟出了内心真情的所在,由年轻时的服从和应付变成了深沉的守护和爱恋,这时的他才在精神上真正找到了天堂。
电影固然可以为了避开政治禁区,舍弃掉政治运动的残酷和荒诞,却不可以同时舍弃掉一个作为灵魂的丰满人物。可惜的是,透过张艺谋导筒里的陈道明我们只能看到一个普通的老右派,是千千万万各种原因各种身份被卷进政治风云的右派之一,是扔进人堆分辨不出来的一个老头,如果不是婉瑜台词里提起焉识是个教授、不是焉识纠正医生的法语发音,观众很难单纯从影片里感受到陆焉识原来是那样一个人。
作为现实主义作品,基本要素就是典型人物和典型环境。严歌苓笔下的陆焉识或许有些完美和戏剧化,但也恰是通过这样一种处理,使此人物具备了一种代表性。影片或许可以解释为以一个更普通的人物使更广泛的人群产生共鸣,但试问一个牺牲掉个性以求浮泛地象征众生的人物又如何爆发出强劲的震撼力呢?原著所呈现的“翻手为苍凉,覆手为繁华”不是简单的环境反差,影片将上海替换成一座北方小城无可厚非,《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同样处理不是也获得了成功吗,可是失掉了命运与爱情的变迁,焉识便不再是焉识了。
焉识不在,婉瑜也随之坍塌。那个大家庭里出身习得一笔俊秀小楷的温婉少女、“一见焉识误终身”的痴情阿妮头、坚强精明苦撑家庭守候焉识的冯婉瑜,不是只会记恨女儿、只会跑去火车站举牌子的糊涂老太太。严歌苓善于写女人,大部分作品也是女人为主角,却在这一部以男性为主角的作品里让人对婉瑜过目不忘,成为了另一个事实上的主角,其原因正是婉瑜之所以为婉瑜。当焉识身上没有了婉瑜当掉祖母绿送给他的欧米茄,当花掉了半个月工资剥秃了指甲的蟹黄变成了满地打滚的白面馒头,失去特质的焉识和婉瑜就只是一对《金婚》似的普通老夫妻,不是没有感情,不是不可动人,只是不再死生契阔,不再那么的震撼人心。退一步讲,就连这种金婚似的动人也有些勉强,电视剧里的普通老夫妻也要从年少结发时一路走来,柴米油盐、吵闹离合,没有这些生活经历、感情波折就无法使观众建立起与角色真正的情感联系,感动也就无从谈起。
在焉识的归来与婉瑜的等待中间,还有他们的孩子参与其中。小说里,三个子女和一群孙辈对待焉识的归来和父母的重聚,夹杂了太多个人性格、自我命运的忧虑和对世道人心的提防。当焉识被平反,儿子仍然因为担心政治运动的无常反复而阻止父母复婚。电影让丹丹一个人承担了这许多人的化身,年龄大大减小,连同其拒绝父亲接纳父亲的理由和表现都变成了少女的任性,不